从屠呦呦获诺奖再来看那段轰轰烈烈的土农药运动

2015年10月5日下午，中国药学家屠呦呦因为在创制新型抗疟药——青蒿素的研究中做出的突出贡献和另外两位来自日本和爱尔兰的科学家共同获得了本届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屠呦呦的研究成果获得诺贝尔奖的认可，将有利于中国和世界认识中药是尚未充分开发的宝库。

其实不单单是人类医学研究，在植物保护方面，来源于中药植物的土农药同样是一个潜力惊人的宝库，而且在一个时间段里，我国的劳动人民也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我国土农药发展的历史

中国与农药相关的记录使用可追溯到公元前700多年，先民用莽草，蜃炭灰、牧鞠等灭杀害虫；

到了西汉末期，《氾胜之书》就有用附子、干艾等植物防虫、贮藏种子的记载；

公元533年-544年，北魏时期的中国杰出农学家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中有“以杖举瓜蔓，散灰于根下，后1、2日，复以土堆其根，则永无虫炙”的记载。

公元657－659年，唐显庆2-4年，苏敬等编著的《唐本草》中有关于硫磺杀虫、治疥的记载，唐后期还出现了利用含砷的雄黄防治庭院园艺害虫的记录；

1590年，明代的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述了砒石、雄黄、百部、藜芦的杀虫性能，并且记录了华南山区农民使用鱼藤根毒鱼的情况；

1637年，明代的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记述了砒石的开采、炼制方法及用于防治地下害虫、田鼠和水稻害虫的情况；

信石、砒酸钙等无机农药和除虫菊、鱼藤等植物性农药，成为我国古代农业生产中常用的趋避杀灭害虫的农药。

1950s—1970s中国的土农药运动

1958年，由于化学农药极度短缺，各地人民群众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根据“土洋并举、以土为主，土中出洋”的方针，在地方党委政府的领导下，搞起轰轰烈烈的土农药运动。

1958年各地发掘利用的土农药多达500余种，兴办的土农药工厂240余万个，使用的数量达1700万吨，为当年粮食的丰收起了重要作用。

各地群众反映土农药有“效果好、资源多、花钱少、配制易、既治虫、又肥田”等诸多好处。

1958年10月10日由商业部生产资料局，农业部植物保护局，化学工业部技术司，中国科学院昆虫研究所，植物研究所，微生物研究所，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所，流行病研究所，北京农业大学等十个单位联合组成了“土农药科学研究办公室”。并根据1958年全国土农药运动所总结的经验为基础，结合各协作单位研究试验的初步成果，并参考以往文献资料编著出版了《中国土农药志》。

1958年10月，中国科学院昆虫研究所化学防治室用时70天，利用尖音库蚊幼虫测定了404土农药的效力，并选择其中效力较高的土农药再用家蝇及粘虫重复测定效力。

测定结果显示苦葛、闹羊花、苦楝子、透骨草对粘虫的效果最好，苦楝皮、细卒次之，黄篙、狼毒、藜芦、椿树皮、川槿皮亦有相当效力；还做了土农药对家蝇杀灭的试验，发现对家蝇的效力，细辛最好，苦藤子、川槿皮次之，苦檀子、苦葛、黄篙、鹤虱、五加皮、百部、青龙衣、蛇床子、白果皮等亦有相当效力[ 中国科学院昆虫研究所化学防治室，《1958年全国土农药药效测定初步报告》，昆虫知识，1959年1期7-16.]。

《中国土农药志》收录了522种土农药，对土农药的学名，特征，分布、成分、性能、配制方法及防治对象等，均有扼要记述。

部分地区的实践经验

1958年安徽宁国县中、晚稻普遍发生严重的稻瘟，药剂供应短缺，并且杀菌效果不佳。经过尝试，研发出了利用枫杨树叶、石膏、红蓼草等土农药来防治，收到了较好的效果。枫杨树（俗称水花柳），将树叶400斤，石灰5斤，加水200斤，熬煮一开，制成药液，喷布田间；或把枫树叶撒到田里，踩入泥中做肥料，亦具有效果。根据检查，用制成药液喷施，3-4天能抑制稻瘟蔓延，6-7天消失病斑，在稻瘟轻的田，枫树叶铺做肥料的，10天能制止蔓延[ 孔凡沧 等，《土农药防治稻瘟效果好》，中国农业科学, 1958年09期。]。

湖北省农业科学研究所从石榴皮、土花椒、黄芥子等3种植物内提炼出有效药荆，对稻瘟病、小麦赤霉病、棉花角斑病、炭疽病、立枯病、白菜软腐病等都有特效。

部分土农药:1.土法制作波尔多液；2.“赛1605"，用楝树叶五斤，辣蒿子二斤半，芽芽碰子一斤，明凡十两，纯碱五两，清水三十斤。将所有原料一起放入锅内煮三十分钟后，滤去渣，即成这种农药。使用时一比十兑水，亩田棉花施二百到二百五十斤，可杀各种害虫，功效100%。3.万能药:用石硫合剂的原液一斤，柳楝合剂二斤，石灰、烟草水二斤混合即成。使用时一比十兑水，亩田棉花施一百五十斤，可杀各种害虫，功效100%。

广东地区曾大力推广鱼藤土农药制剂，含杀虫有效成分鱼藤酮高达10多以上，除了加工制成鱼藤乳剂(鱼藤精)之外，还可以加工磨成鱼藤根粉，作为一种商品农药。鱼藤根粉可用煤油浸制，加入乳化剂制成鱼藤煤油液，或者用水浸制，直接使用。试验证明鱼藤根粉制剂对防治柑桔红蜘蛛及油菜蚜虫等害虫，效果良好；鱼藤还可以保护土壤，增加肥力，弱化大雨对土壤的冲刷[ 赵善欢，《对土农药研究的一点看法》，农药工业，1977年02期。]。

现代农药工业研究发现鱼藤酮对15个目，137科的800多种害虫具有一定的防治效果 ，对蚜螨类害虫效果尤其突出。鱼藤酮见光极易分解，施于作物表面后1—3d就降解为低毒甚至无毒的物质。

持续了近20年，广泛动员、席卷全国的土农药运动在国家高层领导“以土为主”和“重洋轻土”的争论中出现过波折与反复，在1970年代后期日渐式微，最终被名目繁多的，从未做过详细人体和环境风险评估的化学农药所淹没。当年土农药运动的参与者们喊出“三年赶英超美”的豪言壮语，若能坚持“以土为主，土洋结合”的政策方针，在土农药的研发和利用上投资科研资源，并广泛结合农业生产实践经验，则中国植保工作必将引领世界潮流，当下因农药残留而引发的食品安全问题和环境污染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总结土农药运动的成功经验可以发现，党政机关重视和动员农民广泛参与是土农药运动能够成功的前提保障，挖掘民间传统中医药资源是捷径，科研院所对土农药效力和制作过程的测定则是对整体运动的提升。

合理利用土农药运动积累的宝贵历史经验和科研数据，必将对当前生态农业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文章来源：程存旺博士相关论文)